古家具收藏家郭永尧:宝藏于东
我国的文化传统,对历时性的强调似乎高于共时性。拿文学来说,赋必尊汉,诗必宗唐,词必取宋,曲必求元,文学的高峰与时代的脚步相互对应,形成一对永恒的坐标。然而,唐朝也有赋,宋朝也有诗,可唐赋和宋诗在人们的眼中,终较汉赋和唐诗为逊。延而伸之,在收藏领域,这种现象也比较明显,如玉器必求高古,青铜器必求商周,瓷器必求唐宋,古家具必求明清。收藏中的这种历时性,应当视作一种历史的概括和经验的总结。当文学家认为诗到唐朝已经作完,却又不得不承认词在宋朝大放异彩;当收藏家认为玉器、青铜器和瓷器到了明清时代已经失去原创性而流于追摹,却又不得不赞叹家具在此时异军突起,重树旗纛。于是,明清家具的收藏成为一种必然。宁波的郭永尧先生就是这种“必然”的知者与行者。
著名古家具收藏家郭永尧小记
文化财富的拥有者
善于制作、富于收藏、精于鉴定,这三者成为一股强大的助推力,让郭永尧的古家具收藏道路越走越宽。通过古家具收藏,他也得以实现自己的文化理想。
2008年,郭永尧得知杭州出版社将重版影印本文澜阁《四库全书》,马上就动了心,有意购买。他知道这是一笔巨大的文化财富,如果此时不买,肯定会留下永远的遗憾。当时,海内外意欲购书的人很多,若不能抢占先机,那么就有可能与这部旷世奇书擦肩而过。
郭永尧不想放弃,便专程赶到杭州出版社,找到总编辑徐海荣,希望订购6套。他说,自己要收藏一套,另外5套是代朋友购买的。徐总编被郭永尧的诚意打动,当即答应。两人闲聊之中,郭永尧得知《四库全书》影印本将配置红木书架,立刻表示愿与出版社合作,不计利润,用传统手工方式来打造书架。
谈起这件事,郭永尧笑着说:“这实际上是一种缘分。我需要《四库全书》,而《四库全书》需要木架,我又正好会制作木架,这好像是一个紧密无间的环,将一切联系在一起。能为《四库全书》的出版工作尽一份力,实际上是我的光荣。”
如今,这套《四库全书》有序地摆放在郭永尧的家具店里,营造出一种古雅的文化氛围。书中所录之《鲁班经》、《营造法式》等,正为郭永尧的古家具收藏作出来自远古的诠释。
收藏宗旨:为社会服务
2010年,在有关单位组织下,宁波市展开了收藏界的“双十大”评选活动。最终,郭永尧入选“宁波当代十大收藏家”,他的明代黄花梨透雕螭龙纹十二扇大围屏荣膺“宁波民间收藏十大精品”。这件藏品长6.3m,高2.92m,厚3.5m,品相完好,各扇用合页连缀,分上下五抹,分别由?心、条环板、裙板和亮脚等构成,外加外框和抹头。整组围屏的条环板和裙板均双面透雕螭龙卷草纹,亮脚则双面浮雕回字纹。全屏共雕刻大小螭龙148条,工艺精湛,甚是壮观。
郭永尧取得的荣誉不止这一个,他现为中国工艺美术学会明式家具专业委员会理事、宁波市工艺美术行业协会副会长,2009年还荣获宁波市人民政府颁发的首届“工艺美术大师”称号。这些荣誉,郭永尧当之无愧。同时,这也是他收藏宗旨的有力传达:“我认为收藏一定要为社会服务,那样才能体现出收藏的价值。所以,我以收藏为媒介,参加各种社会活动和公益活动,目的只有一个,那就是让人们能领略到祖先们创造的文化成果,为弘扬文化略尽绵薄之力。”
是的,郭永尧确实是这样做的:
2009年5月,他在慈溪市博物馆举办“木艺堂”藏中国古代艺术品展。
2010年4月,他在宁波市天一阁博物馆举办了“木艺堂”藏明清竹刻展览。
今年11月,他将在浙江博物馆举办“木艺堂珍藏古代竹刻专题展”。
“木艺堂”是郭永尧的收藏堂号,由王世襄先生亲笔题写。相信以后的收藏史家在撰述今天的明清家具收藏史实时,一定会给“木艺堂”以浓墨重彩。
郭永尧的明清黄花梨、紫檀家具收藏水平不俗,明清竹木雕刻搜罗甚富。尤为引人注目的是,他所藏大部分都是珍品,有的甚至是海内孤品。为保存文化殚精竭虑,为弘扬文化屡经艰辛,正是他的收藏写照。
郭永尧自号鲁班道人,这并非是他有意攀附古人,而是他人生经历的实在总结。对自己48年来的人生道路,郭永尧感慨万千:“我十几岁的时候就出来闯荡社会了,为求一技防身,选择了学木工。那时候,我的师傅是宁波民间著名老艺人张定丰先生,他是仿古家具制作的行家里手。张师傅将技艺毫无保留地传授给我,我也学得很快,不久之后就掌握了仿古家具制作的全套流程。后来,二十几岁的时候,我创建了仿古红木家具制作公司,开始了创业历程。公司发展到如今,已经走出国门,在国际社会展露峥嵘。前几年,我在一次会议上结识了加拿大佛教协会会长释达义法师,了解到该协会出资上千万美元在多伦多近郊购买了4座大山,想以中国四大佛教名山为蓝本,把山上的古建筑群照搬到加拿大。对这种弘扬文化的壮举,我非常钦佩,立即决定参与其中。经过谈判,我们承接了这个工程。工程预期10年,现在还在进行之中。”
企业的蒸蒸日上显示出郭永尧过人的经营能力,但他的追求不止于此:“我的公司主要是制作仿古家具,在工作过程中,我对古家具的样式和结构渐趋熟悉,但总觉得不够深入。有时我就想,要是哪天我能亲眼见到真正的古家具,该有多好!正是当初这个朴实的想法,逐渐引导我走上了明清古家具的收藏之路,而这一走,就是二十多年。”
没错,从上世纪80年代末开始,郭永尧就开始了古家具收藏:“在我的收藏历程中,我觉得最幸运的是结识了著名鉴赏家王世襄先生。1995年,我出资10多万元在慈溪举办中国首届国际明式家具研究会,有100余位来自海内外的专家、学者参会,王先生也在其中。会议期间,我向王先生倾心请教,从他那里学到了很多文物鉴赏及古家具鉴定的秘诀。此后,我对明清家具的鉴赏与研究更趋深入。时至今日,很多朋友都将他们的古家具藏品拿来让我掌眼,这也说明我的鉴定工夫得到了认可。”
与许多藏家一样,郭永尧的收藏经历也是故事多多。他说,有一次,他在绍兴搜求古家具,朋友介绍他去一个居民的家中。在那里,他看到了一张罕见的明代马蹄腿霸王枨画案,但却被随意置于灶间当桌子使用。他心下怜惜,立马出资收购,只花了350元。
这件事或许说是郭永尧捡了个“漏”,有些欢喜的意味,但有的收藏故事足以令人唏嘘:“我有一件明代紫檀木制雕莲纹佛龛,这是我最珍爱的藏品之一。经专家鉴定,目前尚未发现第二件类似器物。它是前几年我从山东德州的一位80多岁的老农家中购得的。老农说,上世纪60年代,生产队的田地连年歉收,于是大家便商量弄个佛龛回来供奉灶王爷,以保佑来年风调雨顺。就这样,队里一帮人用马车驮着粮食、面粉、鸡蛋等,艰难地赶到北京。在一个清代王爷后裔的四合院里,他们用所带食物换下了这件佛龛。后来分产到户后,队里以200元的价格把这件佛龛转让给他。当我看到这件佛龛,用180余万元的价格从他手中买下时,他惊呆了半晌,当着我的面老泪纵横。”
古人认为,五行,即金、木、水、火、土是最基本的质素,它们不增不减,构建起宇宙系统;它们相生相克,保障了自然秩序。这种说法很神秘,早已被科学家批驳得体无完肤,但其中所蕴含的高度概括性和逻辑性,直至今日也不可小视。
如果将五行和收藏领域联系起来,会有一些有趣的发现。似乎各类藏品,都是五行自由组合的结果。
古人用火熔金,于是青铜器产生了;加水入土而成坯,用火烧制,于是陶瓷出现了;将各种石头(五行属土)用金磨制,于是玉制品、砚台、印章等兴起了。当然,还有木,当它经金雕琢、经火烤制、经水浸润、经土(如各类玉石)镶嵌,于是一件件曲线优美、造型典雅、装饰精巧、方便实用的家具出现在人们面前。
在古代家具中,五行不光是质素的堆垒,更是力量的熔铸。正因如此,古代家具浓缩了久远的文化传统,昭示着鲜明的哲学特色,虽说它只是居家摆设、实用器件,但同样寄托着深厚的士情雅趣。
明清时期,古代家具的发展达到顶峰。这时,整个社会对家具提出了很高的要求,因而涌现出大批精品。它们特色鲜明,优点突出:一是用料好,材质多为黄花梨、铁力木、鸡翅木、酸枝木等,均是上等木料,质沉色重,十分珍贵;二是工艺精,整体结构紧密,榫卯坚实,弥缝无间;三是造型雅,形制简约,曲线自然流畅,透出一种温和的风采,却又不失庄重的本质。
今天,法眼如炬的收藏家怎肯让精美的明清家具逃离视线?他们早已倾力搜罗,为收藏领域再开新城,而郭永尧则是其中的佼佼者。他是宁波著名藏家,藏品达6000多件,品类众多,以明清家具和明清竹木雕刻藏品最具代表性。
郭永尧是宁波人,宁波在中国的东方;他重点收藏的明清家具,所蕴含的“木”在五行中也属于东方。也许这是一种巧合吧,让郭永尧与明清家具收藏成为注定。